儿子带丈母娘旅游后,我联系战友去西北旅游,儿子急了:你赶紧回来带孩子,不然我不认你了

1

儿子说要带我去海边旅游。

重阳节那天,我早早起床收拾好行李。

可到中午脖子都等长了,都没等到儿子的宝马。

直到太阳西斜,他才发了条消息过来。

“爸,公司临时有事,我得出差一星期,旅游的事等我回来再说。”

“小婉带宝宝回娘家了,这几天你不用过来帮忙。”

我失望地回了个好字,让他安心出差。

一个人孤零零地吃完晚饭,亲家母的朋友圈更新了。

“最大的幸福,就是和孩子们一起旅游。”

“人生第一次看到海,太美了!”

我看着照片里其乐融融的一家人。

笑了。

我连夜包车赶到那家临海的酒店。

第二天上午九点,儿子儿媳带着亲家母和孙子,有说有笑地走进自助餐厅。

看到坐在沙发里的我时,三人全都愣住了。

最先反应过来的,是儿子徐强。

他硬着头皮打招呼。

“爸……”

我平静地看着他,目光在他因尴尬而无所适从的脸上停留片刻,语气没有什么起伏地问:“你不是出差了吗?”

“我……我那个……”

徐强支支吾吾,额头沁出了细汗。

眼神不时飘向身旁的妻子。

苏小婉立马换上笑脸:“爸,是这么回事,他公司那边临时取消了出差,正好就空出时间了。”

“我妈这辈子没见过海,我们就想着反正酒店已经订了,没必要浪费,于是带她一起来了。”

“本来想告诉您的,又怕您已经休息,所以没敢打扰。”

她说得流畅而自然。

我扯了扯嘴角,终究还是没把难听的话说出口。

这时亲家母也开口了:“哎呦,亲家公!这真是太巧了!”

“你啥时候来的?也不提前说一声,我们好等你一起啊!”

我看着她那假惺惺的样子,心里明镜似的,脸上依旧维持着平淡。

“没什么,闲着没事。”

“听说这边海不错,就自己包了个车,过来随便逛逛。”

气氛一时有些凝滞。

孙子仰着头,看看这个,又看看那个,稚气地喊了声:“爸爸,我饿了!”

徐强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,连忙弯腰抱起孩子,借此避开了我的视线。

“那个……爸,您吃早饭了吗?”

“要不一起进去吃点?酒店的自助早餐,种类还挺多的。”

“是啊是啊,亲家公,一起吃点,我们边吃边聊。”

亲家母也赶紧附和。

我想看看这一家子还能做得多绝,就点了点头,站起身说:“好。”

一行人走进宽敞明亮的餐厅,他们原本预定好的位置显然没有我的份,服务员临时加了一把椅子。

取餐时,徐强显得有些心不在焉,几次拿错了东西。

苏小婉跟在他身边,低声快速地说着什么,像是在叮嘱。

亲家母则一直试图找些无关紧要的话题,问我昨晚睡得好不好,包车过来贵不贵。

孙子一直粘着亲家母,对我爱理不理。

没过一会,亲家母故意问他怎么不跟爷爷玩?

孙子奶声奶气地回答:

“我不喜欢爷爷。”

2

我拿着勺子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,不由得想起三年前那个深夜。

徐强打来电话:“爸,小婉生了,是个儿子!母子平安!”

我握着电话,高兴得在空荡荡的屋里来回走了好几圈。

紧接着他又说:“爸,我这边工作太忙了,小婉妈妈你也知道,她腿脚不好。”

“所以……能不能麻烦您过来帮帮忙?”

“主要是买菜做饭,偶尔搭把手看看孩子。”

我二话没说就应下了。

那时我正和老友们约好去旅游,票都订好了,只能一个个打电话道歉。

从那以后,我成了儿子家的“常驻后勤”。

每天天不亮就起床,赶最早一趟公交车去菜市场,挑最新鲜的肉和菜。

然后回到他们家,钻进厨房,一忙就是大半天。

孩子的尿布奶瓶,家里的清洁工作,能做的我都顺手做了。

孙子慢慢会爬了,会走了,也越来越淘气。

他不要别人,只要我抱着睡,一放下就哭。

多少个下午和深夜,我就那么抱着他在客厅里来回踱步,手臂酸麻也不敢停下,怕惊醒了他。

孩子一天天胖壮实起来,可我的右手腕却因为长期抱重物,得了腱鞘炎。

最严重的时候,连烧水壶都提不起来,手腕肿得老高,一动就钻心地疼。

这些事我没告诉儿子儿媳,自己悄悄去小区门口的诊所贴了几副膏药,忍着痛继续每天过去忙碌。

我总想着,孙子的健康比什么都强。

所以我严格控制着他的饮食,糖果,巧克力,那些五颜六色的饮料,我从不让他碰。

为此,他没少在我面前哭闹耍赖,小眼泪啪嗒啪嗒地掉。

我看着也心疼,但每次都硬起心肠。

因为我知道这些东西吃多了没好处。

亲家母来得不勤,但每次总是大包小包地带零食和玩具。

她惯着孩子,孙子要什么给什么,糖果冰淇淋从不吝啬。

久而久之,孙子自然喜欢她,不喜欢我。

我曾经最期待的是家人健康,儿孙满堂。

但现在回首过往种种,发现亲情好像已经变得不重要了。

吃完早餐后,孙子嚷嚷着要去海洋公园。

他扯着亲家母的衣角,不停重复。

“外婆,我要去海洋公园!现在就去!”

徐强假装面露难色:“宝宝,海洋公园的门票很贵,爸爸只买了三张,而且今天的票已经卖完了。”

苏小婉皱起眉头。

“那怎么办?妈难得来一次海边,宝宝又这么期待,总不能不去吧?”

“我能有什么办法?票早就售罄了。”

徐强语气变得急躁。

苏小婉提高音量:“早就让你多买一张备用,你非不听!”

“我怎么知道会这样?昨天订票的时候你也在场,不是也说三张就够了吗?”

“而且一张票五百多呢!”

两人你一言我一语,越吵越激动,引得周围食客纷纷侧目。

亲家母适时插话,摆出一副善解人意的姿态:“要不我就不去了,你们带亲家公和宝宝去玩吧。”

“我一个人在酒店休息就行。”

3

话音刚落,孙子立刻大声哭闹。

“不要!我要外婆一起去!外婆不去我就不去!”

三人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我,又迅速移开。

我心中冷笑,放下手中的纸巾:“你们不用为难,我本来就没打算去海洋公园。”

“年纪大了,对那些游乐设施不感兴趣,去了也是浪费门票。”

“我只想去海滩走走,吹吹海风。”

徐强如释重负,却又故作惋惜:“爸,真不好意思,让您一个人......”

“没关系,你们玩得开心就好。”

苏小婉急忙接话:“那爸您小心点,海滩上风大,别着凉了。”

亲家母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,又迅速压下,装出关切的样子:“亲家公,要不晚上我们一起吃饭?”

“到时候看情况吧。”

我起身离开餐桌。

转身的瞬间,瞥见他们交换着计谋得逞的眼神,嘴角泄露着压抑不住的笑意。

我独自走向海滩,海风带着咸涩的气息扑面而来。

沙滩上满是嬉笑玩闹的一家老少,孩子们在父母身边奔跑,老人们坐在沙滩椅上微笑注视。

只有我,孤零零的一个人。

战友的电话来得突然。

“老徐,到海边了吧?玩得怎么样?”

我望着远处灰蒙蒙的海平面,回答:“挺好的。”

电话那头顿了顿。

“你不来西北可惜了,我们刚看完丹霞,颜色那个艳啊,跟画儿似的。”

“晚上住帐篷,星星亮得能砸人脑袋。”

“大伙儿都在念叨,说少了你这个老朋友,讲故事都没味儿了。”

我心里那点死水微微动了动。

“你们那个团……还能加人吗?”

老周似乎察觉到了什么,沉默片刻。

再开口时,语气慎重了许多:“我问问导游,你那边……真没事?”

“没事。”

挂了电话,海风卷着凉意往骨头缝里钻。

回去的路上,我默默做了一个决定。

晚上七点,儿子打来电话,说在酒店餐厅订了位子。

来到包间时,圆桌上已经摆了好几个菜。

清蒸石斑鱼,白灼虾,蒜蓉粉丝蒸扇贝,辣炒花蛤,中间还摆着一锅海鲜粥,热气腾腾。

我在门口顿了顿,才走进去。

苏小婉正给亲家母夹菜:“妈,您尝尝这个鱼,听说都是早上刚捞上来的。”

亲家母笑得眼角的皱纹都堆了起来。

“哎呦,这味道真鲜,你们也吃,也吃。”

徐强拉开我旁边的椅子。

“爸,坐。”

我沉默地坐下。

面前的小碗里已经盛好了白饭,晶莹剔透,衬得满桌海鲜更加鲜艳。

“爸,您怎么不动筷子?”苏小婉抬头看我,语气关切,“这虾很新鲜,您要不要尝尝?”

我对海鲜过敏,轻则起疹子,重则呼吸困难。

他们都知道。

我没回答,拿起筷子,只夹了面前一盘清炒时蔬里的几根青菜。

徐强似乎想说什么,嘴唇动了动,最终却转向孙子。

“宝宝,要不要吃鱼?爸爸给你挑刺。”

孙子挥舞着勺子:“要!还要吃那个大大的贝壳!”

4

“那是扇贝。”

苏小婉笑着纠正,熟练地夹起一个,去掉壳,放到儿子碗里。

“宝宝,小心烫。”

亲家母舀了一碗海鲜粥,放到我面前。

“亲家公,喝点粥吧,暖暖胃。”

粥熬得浓稠,里面混着虾仁和蟹肉块,鲜香扑鼻。

我看着那碗粥,冷冷回答:“我喝不了!”

“妈。”

见我脸色不对,徐强赶紧开口。

“我爸他……对海鲜过敏。”

“啊?”亲家母露出惊讶的表情,“你看我,都忘了!”

“这人老了,记性就是不中用,光顾着点小婉和宝宝爱吃的了。”

她转向我,脸上带着歉意。

“亲家公,真对不住,要不再给你单独点几个菜?”

我抿唇不语。

气氛有瞬间的凝滞,但很快被孙子叽叽喳喳的声音打破。

“妈妈,今天那个海豚跳得好高!还会顶球!”

“是啊,宝宝喜欢吗?”

“喜欢!下次还要来!”

徐强面带笑意,声音也轻快了些。

“那个海豚表演确实不错,就是人太多了,挤得一身汗。”

苏小婉接话:“妈,您觉得那个海底隧道怎么样?我看您拍了好多照片。”

“好看,真好看!”亲家母放下筷子,拿出手机,“你看看我拍的,这鱼颜色多鲜亮!”

“还有这张,宝宝贴在玻璃上看鱼,多可爱!”

三个人头凑在一起看手机屏幕,不时发出笑声。

我慢慢吃着白饭,听着他们兴奋地回忆海洋公园的每一个细节。

巨大的鲸鲨模型,滑稽的海狮表演,五彩斑斓的珊瑚礁。

他们讨论得热烈,计划着下次再来,甚至说到以后要带孙子去更大的海洋馆。

没有一个人问我,今天下午去了哪里,海风冷不冷,一个人走走停停,看了些什么。

我听着他们的欢声笑语。

觉得自己就像个外人一样。

饭后,服务员撤下残羹冷炙,端上果盘。

徐强剔着牙,靠在椅背上。

“儿子。”我放下茶杯,“我明天早上就坐大巴回去了。”

徐强愣了一下,随即坐直身体:“明天?这么急?”

“不再多玩两天吗?大后天坐我车一起回去多好。”

他话音刚落,苏小婉的眉头就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。

孙子小嘴一撇:“不要!我不要爷爷坐我们的车!”

“上次爷爷坐,我都不能躺后面睡觉了!”

童言无忌。

徐强的笑容僵在脸上,有些讪讪地:“小孩子别乱说话,爸爸的车大,坐得下。”

苏小婉淡淡开口。

“跑长途,坐四个人很宽松,但坐五个人确实就有点挤了。”

“爸年纪大了,坐久了也不舒服,不如坐大巴自在,还能躺会儿。”

亲家母慢悠悠地插话:“是啊,亲家公,安全第一。”

“强子开车也累,坐满了人更辛苦。”

我看着他们。

徐强脸上是勉强的挽留,苏小婉垂着眼睑,亲家母一副置身事外又暗含帮腔的姿态。

心里最后那根弦,在此刻骤然崩断。

这样的儿子,我不要了。

孙子,我也不想要了。

5

我直截了当的开口:“我还是自己坐大巴回去吧。”

“我一个外人,有什么资格干扰别人的家庭和睦。”

我的话已经非常露骨,可儿子这一家人,都仿佛听不到我的弦外音,一脸的淡然。

徐强像是松了口气,又像是有点愧疚,最终汇成一句干巴巴的嘱咐。

“那……爸您路上注意安全,到家了给我打个电话。”

我冷哼一声,没再说什么。

回到房间,老周发来信息。

“老徐,搞定了!导游说能加!你把身份证号发我,赶紧订票!”

“西北天高地阔,我们都等着你呢!”

第二天,我独自离开酒店,坐上了回家的大巴车。

订了机票直飞西北,开开心心地玩了几天后,收到苏小婉发来的消息:

“爸,明天记得早点来买菜,宝宝这几天有点咳嗽,您炖点梨汤。”

我站在戈壁滩上,远处是连绵的丹霞地貌。

直接回复:“没空,在西北旅游。”

信息刚发出去几秒,电话就打了过来。

“什么意思?你去西北了?你什么时候去的?为什么不告诉我们?!”

一串连珠炮似的质问,尖锐刺耳。

我平静反问:“我为什么要告诉你?”

“苏小婉,我是你公公,不是你花钱请的保姆。”

“不需要事事向你汇报行踪。”

电话那头瞬间一滞,显然没料到我会这样直接顶回去。

紧接着,我听到她急促的呼吸,还有刻意压低的声音。

“你爸他疯了!他竟然说他在西北!”

徐强接过手机:“爸,您这是干什么?”

“怎么突然跑那么远去旅游?”

“小婉一个人带孩子很累,家里真的需要你帮忙。”

“之前去海边旅游的事是我们考虑不周,你别往心里去。”

“玩两天就赶紧回来吧,好不好?”

“机票钱我帮你出。”

他的语气带着一种施舍般的宽容,好像他只要低头,我就该感恩戴德地立刻飞回去。

“不需要。”我打断他,声音斩钉截铁,“我不会回去,你们家的事,自己解决。”

“要么请保姆,要么让亲家母帮忙。”

我的话音刚落,电话那头就炸了。

苏小婉一把抢过手机:“请保姆?你说得轻巧!”

“一个月好几千,这钱你出啊?”

“我妈年纪大了,腿脚不好,怎么能干这些重活?”

我冷笑:“你妈腿脚不好?”

“我看她在海边玩那几天,手脚挺利索的嘛。”

“还能背着外孙到处逛。”

苏小婉顿时哑口无言。

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,接着传来徐强压抑着怒气的声音:

“你不回来帮忙是吧?行,我不勉强。”

“但你也别光嘴上说,既然人不来,钱得到位。”

“以前每月四千,从现在起,你给我转一万得了。”

“这要求不过分吧?你也知道,你孙子开销大!”

我简直要气笑了。

苏小婉自打生了孩子就没上过一天班,我是心疼儿子压力大,才主动每月转给他四千块钱。

平日里买奶粉和肉菜水果,哪一样不是我倒贴?

6

就连他那辆三十多万的宝马,都是我给的首付。

可没想到付出了这么多金钱和精力,竟养出了一群白眼狼。

他们只把我当佣人,当提款机。

“不可能。”我声音冷得像冰,“徐强,你听清楚,从这个月起,我一分钱都不会再转给你们。”

徐强瞬间火了,像是被点燃的炮仗,在电话那头大声咆哮起来:

“你说什么?!你再说一遍!”

“徐建国我告诉你,你别给脸不要脸!”

“让你转钱是看得起你!你就我这一个儿子,攒那些钱不给我给谁?难道带进棺材里?!”

他喘着粗气,声音尖锐刺耳。

“我告诉你,你今天要敢断这个钱,我就当没你这个爸!你以后是死是活都跟我没关系!”

“你病倒在床上没人给你端水!瘫了臭在屋里都没人知道!”

“死了也没人给你摔盆送终!让你当个孤魂野鬼!”

“一言为定。”

说完我直接挂断了他的电话。

晚上,手机嗡嗡震动不停。

相亲相爱家族群里的消息已经刷到了99+。

我点开一看,徐强居然把这事捅了出来。

“各位叔叔伯伯,姑姑阿姨,本来不想打扰大家,但我实在憋得难受……”

“我爸今天突然跟我说,以后再也不管我们了。”

“就因为我带丈母娘去海边玩了一趟。”

“没叫他,是我考虑不周,可我也是没办法,小婉妈妈一辈子没出过远门,这次好不容易有机会……”

“我爸就为这点小事,直接跑西北旅游去了,还说以后我们家的事自己解决。”

“我一个人养家,孩子还小,压力真的太大了……”

他避重就轻,绝口不提自己,只反复强调我小题大做,不顾亲情。

群里瞬间炸开了锅。

最先跳出来的是我堂姐,她向来心直口快,却容易偏听偏信。

“建国啊,不是我说你,强子一个人养家糊口是挺难的。”

“他带丈母娘玩一趟怎么了?你这当爸的,心胸要开阔点。”

紧接着,一位远房表弟也开始帮腔:“就是,现在年轻人压力大,我们做长辈的能帮就帮。”

“旅游这种事,下次再去不就行了?何必闹得这么僵?”

风向被彻底带偏,更多不明真相的亲戚加入了声讨的队伍。

“强子多老实一个孩子,肯定是你误会了。”

“当爹的跟儿子计较什么?”

“一家人哪有什么隔夜仇?说开就好了,你跑那么远干嘛?”

这时,向来与我不对付的二叔发了条阴阳怪气的文字消息:“有些人啊,老了后就想摆架子,倚老卖老。”

“也不想想,以后动不了了,指望谁?”

下面立刻有人附和:“二叔说得在理,养老送终还得靠儿子,现在把关系搞这么僵,以后怎么办?”

我看着屏幕上一条接一条的“声援”和“劝诫”,字里行间,仿佛所有的错都在于我。

是我这个父亲不够大度,不够体谅,不够牺牲。

却没有一个人问问我,为什么突然心寒至此。

徐强还在群里扮演着受害者的角色,偶尔发一句:“大家别这么说我爸,他可能只是一时生气。”

7

“都是我不好,没处理好。”

这种以退为进的说辞,更是激起了亲戚们对他的同情和对我的不满。

指责和说教还在不断刷屏。

我静静地看着,心里最后那点因为血缘而产生的牵绊,也随着这些不断弹出的消息而消散殆尽。

原来,在别人眼里,我的付出都是理所当然,我的感受都是无关紧要。

我直接退出了群聊。

世界,终于清静了。

一星期后,旅程结束。

我刚进小区,便察觉气氛异样。

几个平日里见面会点头打招呼的邻居,此刻正凑在一起低声议论着,手若有若无地指向我。

眼神里有鄙夷,甚至还有一丝看热闹的兴奋。

我有些奇怪,但连日旅途劳顿,也懒得深究。

晚上,老周来了。

“老徐!出大事了!”他反手把门关上,语气沉重,“你那个好儿子和好儿媳,他们简直不是人!”

我心里咯噔了一下。

“慢慢说,怎么了?”

老周掏出手机,手指哆嗦着点开一个短视频平台,找到一个账号。

头像正是徐强和苏小婉的合影。

“你看!他们把你挂网上了!而且血口喷人!”

我接过手机,视频里,徐强和苏小婉并排坐着。

背景是他们家的客厅,我曾经在那里忙碌了三年。

两人皆是一脸愁苦憔悴。

徐强对着镜头,声音沙哑,带着哭腔:“各位家人们,我们实在是没办法了,才来这里倾诉。”

“这是我的父亲,徐建国。”

他出示了一张我的照片。

“我们一直很孝顺,接他来家里住,好吃好喝伺候着。”

“可他……他脾气实在太古怪了。”

苏小婉在一旁抹着眼泪,接口道:“是啊,他天天住在我们家白吃白住,什么活都不用干,就带带孙子而已。”

“平时稍有不如意就发火骂人摔东西,我和老公忍了。”

“他克扣伙食费和奶粉钱,导致宝宝长期营养不良,我们也忍了。”

“重阳节那天,我就是想带我一辈子没出过远门的妈妈去海边看看。”

“就这一次!”

“公公知道后大发雷霆,说我们偏心,不顾他,当场就跟我们断绝关系,离家出走了。”她哽咽着,“我们现在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,宝宝还这么小……”

我面无表情地滑动屏幕,点开评论区。

触目所及,皆是恶意。

“老不死的,怎么不去死!”

“这种爹就是家里的毒瘤,赶紧断绝关系清净!”

“心疼博主和博主妈妈,还有宝宝,遇到这种蛮不讲理的老人真是倒了八辈子霉!”

“看他那面相就刻薄,不是好东西!”

“老了就可以为所欲为?滚出儿子家!”

“支持博主夫妇,这种爹不配当爷爷!”

“断绝关系太便宜他了,应该让他把白吃白住的钱吐出来!”

“为老不尊,说的就是这种人渣!”

咒骂,嘲讽,人身攻击,像潮水般淹没了评论区。

更令人心寒的是,随着这条控诉视频热度攀升,徐强和苏小婉竟然趁热打铁,开启了直播间。

8

直播间标题赫然写着:“感谢家人们支持,坚强生活,共渡难关!”

他们面前摆满了各种商品,从儿童零食到家用百货。

“感谢‘心疼小婉’送的火箭……谢谢,谢谢大家。”

苏小婉泪中带笑:“我们也是被逼无奈,生活总要继续,给大家推荐这款宝宝吃的磨牙棒,绝对健康安全,我家宝宝也在吃……”

徐强立刻拿起一盒饼干,配合着:“这款饼干不含添加剂,口感也很好,链接已经上了,需要的老铁们可以直接拍。”

弹幕里依旧夹杂着对“恶毒公公”的声讨,但更多的则是“支持”“已拍”“加油”。

屏幕上不断跳出成交记录,销量肉眼可见地增长。

他们利用编造的故事,利用对我的污蔑和诋毁,成功地吸引了流量,并将其变现。

老周在一旁气得脸色发青,拳头紧握:“他们怎么能胡说八道!”

“白吃白住?你给他们当牛做马三年,贴钱贴力,他们良心被狗吃了吗?!”

我看着屏幕上那两张熟悉又陌生的脸,没有愤怒,没有悲伤,只剩下一种近乎死寂的冰冷。

我关掉手机。

“老周,帮我找个律师。”

老周愣了一下:“找律师?你是要……”

“我要告他们。”

第二天清晨,我被一阵刺鼻的气味熏醒。

外边传来嘈杂的叫骂声。

推开窗一看,大门和围墙上被泼满了猩红的油漆,触目惊心。

门上用黑漆写着巨大的“老畜生”,“去死”等字样。

窗户上糊满了恶臭的粪水,顺着墙壁往下淌。

一个戴着口罩的男人正举着高音喇叭,对着我的窗户声嘶力竭地辱骂,内容污秽不堪。

手机震动,是老周。

“老徐!你看到没?!这帮混蛋!我马上报警!”

他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。

“不用。”我打断他,“让他们闹。”

“可是……”

“按计划来。”

我的声音平静无波。

出门买菜时,我刚一露头,蹲守的人便围了上来,手机镜头几乎怼到我脸上,咒骂声不绝于耳。

我低着头,快步穿过人群。

身后是肆无忌惮的嘲笑和唾弃,如同过街老鼠。

晚上,手机响了,是徐强。

“爸,看到网上的消息了吗?家里还好吗?”

他的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得意。

我冷冷回答:“托你们的福,还没死。”

苏小婉抢过电话,尖厉的声音传来:“老东西,现在知道厉害了吧?”

“后悔了吗?早点服软,把钱乖乖转过来,再在网上发个视频给我们道个歉,我们就饶了你!”

“后悔?”我顿了顿,“确实有点。”

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哼,似乎觉得我已屈服。

我继续道:“后悔没早点看清你们,白白浪费了三年时间。”

“你!”

苏小婉气结,随即破口大骂,词汇下流,难以想象出自女人之口。

徐强也不再伪装,用尽恶毒的语言攻击我。

仿佛我不是生他养他的父亲,而是不共戴天的仇人。

我默默听着,直到电话那头的咆哮声稍歇,才淡淡开口:“骂完了?”

9

不等他们回应,我挂断电话,将这个号码拉入黑名单。

几天后,我收到了法院的立案通知。

几乎同时,徐强和苏小婉的直播间里,他们一脸委屈向观众展示了法院传票的封面。

“家人们看看!我那个好公公真的去告我们了!”

苏小婉对着镜头,一脸的悲愤无奈。

“我们只是想要一点理解和公平,他却要用这种方式逼死我们!”

“但我们不怕!因为有家人们支持,我们一定会坚持下去!”

“相信法律会还我们一个公道!”

直播间弹幕瞬间爆炸。

“支持强子和小婉!告倒那个老不死!”

“恶人先告状!天理何在!”

“老东西心太黑了!这是要逼死自己儿子啊!”

“已下单支持!加油!”

“众筹律师费!算我一份!”

直播间挂出的商品链接销量再次疯涨,他们利用这场自己导演的不公盛宴,又一次赚得盆满钵满。

老周把直播片段转给我看,气得声音发颤。

“两个畜牲!他们简直不要脸!”

我看着屏幕上那两张因“胜利”而容光焕发的脸,只是冷哼一声。

法院开庭那天,旁听席坐满了人。

绝大多是支持徐强和苏小婉的网友,以及一些闻风而来的媒体。

徐强和苏小婉穿着朴素,在原告席上坐得笔直。

律师侃侃而谈,陈述着他们编造的“事实”,将我描绘成一个脾气暴戾,苛待儿孙,无理取闹的老人。

轮到我方发言。

我的律师没有过多纠缠于情感纠葛,而是直接向法庭提交了一系列证据。

第一份是过去三年里,我每月向徐强转账四千元的银行流水记录,以及我为购买宝马支付首付款的转账凭证。

第二份是我多次在医院就诊,诊断结果为“劳损性腱鞘炎”的病历记录,时间点与我长期抱孙子的时间段高度吻合。

第三份,也是最重要的一份。

两段经过剪辑,但关键对话清晰无误的音频。

从电话里徐强索要一万元生活费并威胁“死了也没人给你摔盆”,再到最后那次电话里他们嚣张的质问和恶毒的辱骂,全部记录在案。

当音频在法庭上公开播放时,旁听席先是死寂。

随即响起一片哗然。

徐强和苏小婉的脸色随着录音的播放,由红转白,再由白转青。

他们试图反驳,声称录音是伪造的。

但在技术鉴定面前显得苍白无力。

他们那套精心编织的谎言,开始土崩瓦解。

我的律师最后陈词:“我的当事人,一位为家庭默默付出多年的老人。”

“不仅没有得到应有的尊重和赡养,反而遭受了亲生儿子和儿媳的长期精神压榨,公开诽谤和网络暴力。”

“对方利用虚假信息煽动公众情绪,牟取不正当利益,行为极其恶劣。”

“我们要求对方立即停止侵害公开赔礼道歉消除影响,并赔偿我方当事人的经济损失及精神损害抚慰金。”

庭审结束后,徐强和苏小婉在媒体和网友的围堵下,仓皇逃离了法院。

之前支持他们的声音开始出现分裂。

10

有人醒悟,有人沉默,但也有人固执地相信音频是伪造的。

网络上的风暴并未立刻平息,但风向已经开始转变。

一些理性的声音开始出现,要求徐强和苏小婉对证据做出解释。

我回到冷清的家,清理着门和墙上尚未完全脱落的污迹。

老周帮我一起收拾,忍不住问:“老徐,你就一点都不激动?这场官司我们可是快赢了!”

我停下手中的活,看着窗外。

天快黑了。

但黑暗之后,就是光明。

后续的官司进展得很顺利。

在确凿的证据链面前,徐强和苏小婉的辩驳显得无力。

法院最终判决他们构成名誉侵权,要求他们在网络平台公开发布致歉声明,持续时间不少于三十天,并赔偿我的经济损失和精神抚慰金。

他们那个曾经火爆的直播间不但被平台永封,还要面临商家索赔。

我卖掉了老房子,搬到了另一个城市。

一个靠近海边,生活节奏缓慢的小城。

偶尔会和重新联系上的老战友们聚聚。

或者一个人去公园下棋,晒晒太阳。

一天清晨,我提着刚买的菜往新家走,远远看见楼下站着一个佝偻的人影。

走近了才认出是徐强。

他瘦得脱了形,衣服空荡荡地挂在身上。

胡子拉碴,眼窝深陷。见到我,他扑通一声跪在水泥地上。

“爸……”

声音嘶哑得像是破风箱。

我停下脚步,看着他。

“我错了……求求你原谅我……”

原来输掉官司后,苏小婉直接提出了离婚,要求徐强净身出户。

“我不肯离,她妈带着她家几个表哥上门,逼我签协议。”

“我不签,他们就动手打人……”

他扯开衣领,露出青紫的伤痕。

“现在,我什么都没有了,房子,车子,孩子,全没了……”

我静静听着。

“爸,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吧……”

他跪行两步想抱我的腿,我后退半步避开了。

“徐强,你还记得你妈走的时候怎么说的吗?”

他愣住,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茫然。

“她说过,咱们爷俩要互相照应。”我看着远处渐暗的天色,“她闭眼前,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。”

他张了张嘴,没发出声音。

“你结婚那天,我把自己攒了半辈子的养老钱都拿出来了。”

“你说想要宝马,我二话不说给了首付。”

“你说孩子没人带,我退了旅游票去给你当免费保姆。”

“你说我死了没人摔盆。”我轻轻笑了一声,“现在,是谁先活不下去了?”

他浑身一颤,脸色惨白。

“你骂我是老畜生的时候,想过今天吗?”

“在网上编那些瞎话的时候,想过报应吗?”

他开始发抖,牙齿磕碰出细碎的声响。

“我不是你爸了。”我把手里的菜换到另一只手上,“从你把我挂上网那天起,你就没爹了。”

他猛地抬头,眼里全是绝望。

“爸!我真的知道错了!我再也不敢了……”

“晚了。”我打断他,“人做错了事,就得自己受着。”

我不再看他佝偻的身影,转身走进楼道。

身后传来压抑的呜咽,像受伤的野狗在哀嚎。

这天傍晚,我刚泡好茶,老周就打来电话。

“老徐!”他声音发紧,“出大事了!你那个前儿媳一家……全没了!”

昨日傍晚,滨海大桥发生严重车祸,一辆泥头车故意追尾,导致前车撞破护栏坠江。

宝马车内的苏小婉及其母亲,儿子当场死亡。

肇事司机徐强被救起,现已逮捕。

一个月后的电视新闻里,记者在法院外报道:“被告人徐强对故意杀人罪供认不讳,称因离婚及财产纠纷心生怨恨。”

“经鉴定,其作案时具备完全刑事责任能力,一审被判无期徒刑。”

画面一闪而过徐强被押出法庭的侧影。

他穿着囚服,头发剃短了,脸上没有任何表情,眼神空洞得像两个窟窿。

三个月后,监狱来信了。

信封上是徐强工工整整的字迹,写着“爸爸收”。

我没拆,直接扔进了储藏室最角落的箱子。

那里还放着他小学时的奖状,初中送我的父亲节贺卡,大学第一年用兼职工资给我买的羊毛围巾。

冬天来了,海风很大。

我关紧窗户,把所有的寒意挡在外面。

阳台上新养的盆栽开了花。

小小的几朵,红得很艳,很温暖。